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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带贵的村庄 □ 缪 华 

车到贵村,人们在停车场下车后,往往会随着目光的方向去往溪畔,这怨不得眼睛的刁钻毒辣,实在是因为那条霍童溪太晃眼了。

那条被誉为“蕉城母亲河”的霍童溪,在贵村上游的霍童镇外表村集结了分别来自周宁和屏南的溪水,然后合二为一向东奔流,一直流到八都的入海口。流经贵村的这一段,差不多是霍童溪流域的中段。清澈、活泼的溪水到了这,没有急流险滩的恐慌,也没有高低错落的起伏,溪水得以悠悠缓缓地流淌,同时也把时光拖得缓缓悠悠。

贵村的时光是缓慢的,色彩是明艳的,就像手机屏幕被推到顶格。树的色彩、水的色彩,帐篷的色彩、衣服的色彩……饱和度极高的阳光一一将所有色彩调到至亮。溪畔的大榕树大樟树竭力伸长枝桠,搭起一片枝叶繁茂的绿天棚。树下还搭起各种颜色的帐篷,一顶帐篷就藏着一个缤纷的世界,总有萌娃嬉戏其间。没带帐篷的,就在草地上铺张大块塑料布,上堆各种食品。有人撑开烧烤架,轻烟在风里变得飘逸潇洒,食物则在火的炙烤下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……

秋天的霍童溪还是最富有诗意的境界,阳光正好,清风正好,坐在古渡口边,随流水遐想着流逝的芳华岁月。贵村曾是靠渡船往来的村庄,自从溪上修了桥通了车,渡口就一下子安静了,一叶扁舟默默地泊在岸边。当地人告诉我们,这渡口最初建于元朝末年,除了沟通两岸,还是上下游人家运送货物的停靠站。上游放排的汉子驾驭着木排顺水而下,途径贵村,汉子们会在码头或村庄稍作休整,然后再将木头运送到下游的八都一带贩卖。而下游的货船则载人载物溯流而上,在沿岸出售当地村民所需的物品。渡口也由此成为贵村连接外界最为重要的通道。如今运输木头不再走水路,而流淌的溪水却依然能制造出各种热闹和喧嚣。溪水倒映着青山、倒映着绿树、也倒映着扁舟,勾引天上的飞鸟、水里的游鱼汇聚于此。

制造热闹的还有摄影家,他们目光如炬,用镜头把时光定格在“绿树村边合,青山郭外斜”的乡村,拍出的美图引得数不胜数的游客慕图而来。而拍婚纱的摄影师,以渡船为背景讲述一段甜蜜的依偎,不禁让人想起“百年修得同船渡,千年修得共枕眠”这样的谚语。溪水春涨秋落,落水时露出大大小小的卵石,来不及随水撤退的小鱼小虾困囿于卵石间的水坑,被兴高采烈的孩子围了个正着。年轻的情侣挽起裤管,脱去鞋袜,赤足在溪水牵手行走。榕树下,有画家神情专注地写生。溪畔的所有场景,都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诠释。

秋风吹皱秋水,吹落树叶,吹动我们进一步了解贵村的心思。贵村是九都最早有人居住的村庄之一,境内现存的溪尾山遗址就是青铜时代有先民生息的证明。而从周至唐的历朝历代,先后有不同族群的先民更迭定居。贵村古有三十六村,后归于一村,取名归村,后更名贵村,属宁德县十都“贵源境”。村中各姓的族谱分别记载有“贵源”“贵境”“贵川”“贵水”“贵水郡”等名称,都有一个“贵”字。何为贵?我们且看看典籍的解释。贵,从臾从贝。归也。《孟子》用下敬上,谓之贵。《释名》贵,归也,物所归仰也。贵乃指价值高、份量重,值得珍惜与重视。贵可形容人在社会中的重要性、优越性和关键性,也可以是地域、物品等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或向往的位置。从《释名》的注解中可以看出归与贵的密切联系。由此联想到这个带“贵”的村庄,也应如此。

我们先去的是位于村口、临近渡口的文昌阁。文昌阁是中国的传统祭祀建筑,为祭祀传说中掌管文运功名之神,保一方文风昌盛而建。贵村这座建于明万历癸酉元年(1573年)的文昌阁,与它处文昌阁最明显的不同在于楼层,别处多为三层,此处仅为二层。问村民,他们讲了一个传说,说是文昌阁原址为一株古榕,树冠如球。而霍童溪对岸有大石,形似大虎,常以榕树为径过溪仙游。村民砍树起阁,虎啸三日不绝。村民惊恐,遂求教于高人。经指点,起阁二层,降低高度便于石虎过溪,虎啸乃止。这传说虽然离奇,却为村庄添了一趣闻。且不管如何传说,我以为,凡有文昌阁的村庄,都值得肃然起敬。

贵村兴盛于明清,因此村中多老厝。作为东方血缘伦理关系和聚族而居传统文化的产物,老厝是一个村庄的躯体。尤其是离主村三百米开外的步上自然村,迄今保留着七十多座明清古建筑,清嘉庆年间的兵部侍郎、福建巡抚黄瑞的老厝就是其中的一座。贵村古民居和闽东古民居是一个体系,按照风水的定义和建筑的模式,大门二门、正房厢房、天井水井……布置得中规中矩。作为木构建筑,自然少不了栩栩如生的木雕,图案或人物或动物或花卉或传说,但却很少雕山水,毕竟山水就在大门之外,随处可见。除保留至今的明清时期的老厝外,还可见石旗杆、祖厅、宫观等与文化、与宗族相关的遗迹。不但阳宅是风水宝地,而且阴宅也庇护着后人。据清乾隆四十六年《宁德县志》载:“状元余复墓,在十都贵村东山金字峰下,今存。”据各姓族谱载,贵村石山曾出进士一人,贡生五人,秀才五十多人,其中武秀才十一人。

这些古建筑作为历史的见证,在沧海桑田、改朝换代的变迁里,耐得住寂寞,守得住清贫。经历数百春秋的老厝,尽管在岁月风雨侵袭下,出现了颓圮的现象,但老厝里的后人却以生生不息的繁衍,保证着老厝人气的延续。他们像先祖一样的朴实勤俭,面对众多好奇的目光,他们只是笑笑,不多言语,却有问必答。他们知道,那好奇就像候鸟,路过而已;而自己是留鸟,哪怕飞得再远,终究还是要还巢的。

正因为有了如此淡定从容的底气,才使贵村赢得世人的尊敬和喜爱,二十一世纪的贵村,成了“中国传统村落”“国家水利风景区”“国家级森林村庄”“省级生态村”“省级生态景观旅游名村”。当我们行走在车辙马迹的青石路上、踯躅在古色古香的老厝院里、漫步在果实橙黄的枇杷园间、伫立在山光水色的霍童溪畔,身心得到了放松,忧烦得到了清除。慢时光的纯静和慢节奏的悠闲,让人们对贵村情有独钟。当你用宁德方言读着“带贵”二字时,读着,读着,就一定会喜悦地发现,这是羡慕与祝福的表达,对贵村,也对你我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ndwww.cn/xw/tlsx/2021/1023/200520.shtml